古典诗文名篇诗意赏析朗读系统
雁门太守行

唐·李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作者简介] 

    在中国文学史上,中唐时期的李贺是一个很有特色的著名诗人,其诗文以意新语丽,幽深奇绝,出入意表为其突出特色,名闻天下,被人们吟咏了一千余年。而在地方史志上李贺是一个永远闪烁光辉的名字,其知名度无人可比。他生于昌谷山居,今属宜阳。中唐以下,人们传诵李贺诗句,研究李贺生平,宜阳因李贺而添彩出名。

    《宜阳县志》载:“李贺,字长吉,河南宜阳昌谷人,生于唐德宗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卒于唐宪宗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年仅27岁”。贺卒前,将平生所著歌诗去掉自已不愿留存的,编为四卷,计二百三十三首,亲授友人沈子明。公元831年,李贺死后十五年,沈子明于十月中派人向杜牧求序,《李贺集》始传于世。

    杜牧在《李长吉歌诗序》中盛赞贺诗道:“云烟绵连,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陵殿,梗莽邱垄,不足为其悲愁也;鲸吱熬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幻诞荒也。”这种评价几乎概括了李贺诗作的所有内容和特色。

    至于李贺生平身世,史载传记许多,有代表性的当属李商稳作的《李长吉小传》。文中叙道:“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最先为昌黎韩愈所知。所与游者王参元,杨敬之、权璩、崔植辈为密。每旦日出与诸公游,未尝得题然后为诗,如他之思量牵合以及程限为意。恒从小奚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过亦不复省。长吉往往独骑往返京、洛所至或时有著。……”另据传说,李贺出生时,昌谷之地阴风乍起,竹林纷乱,鬼影幢幢,悲凉之雾弥漫家居庭园。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板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云:“当召长吉”。后长吉死,受上帝命,入记白玉楼,成神仙中人。

    史载李贺七岁能辞章,作《高轩过》。十五岁游走四方,呕心为诗。十七岁,日夕吟诗,且体弱多病,鬓发即已斑白。有诗《咏怀》:“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又《春归昌谷》:“终军未乘船,颜子鬓先老。”十九岁,常居洛,以一首《雁门太守行》谒见韩愈,得到赏识和举荐。二十一岁就河南府试,作《河南府试十二乐辞》,获隽被荐赴京举进士,因父名晋肃,“晋”与“进”犯忌遭毁。韩愈为作《讳辨》,终不能试。贺在《仁和里杂叙别皇甫氵是》中云:“‘洛风送马入长安,阖扇未开逢契犬’”。在《赠陈商》中叹道:”“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二十二岁,入长安,作九品小官奉礼郎。二十四岁,告病辞官归昌谷。二十五岁以后,南游吴楚等地,后北上客居潞州友人张彻处。二十七岁冬,卒于昌谷。

    在李贺短暂的一生中,无论诗作或是生平都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不解之谜。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李贺生于昌谷,卒于昌谷,昌谷何处?今河南省宜阳县三乡乡所辖之地。

    中唐至今,千百年来,无数学者研究李贺及其诗作,都留下了许多传记、考证或注解。仅《李贺诗集》善本就有二十余部。后人评价李贺,把他与李白、李商稳并称“三李”兼有“鬼才”之称。一代伟人毛泽东、文学大师鲁迅、钱钟书、余光中等都曾从不同角度推崇李贺诗文。

    李贺作诗,博采众长,继承了楚辞以来包括古乐府、梁代宫体、唐代某些著名诗人的优良传统,着意创新,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诗风。即“用新奇的语言、浓艳的辞彩,丰富的想象,隐晦的讽谕来反映唐代社会某些侧面的浪漫主义手法突出的新诗风(杨其群《李贺研究论集》)。”也有人认为,李贺诗刻意雕琢,晦涩难懂。部分诗作消极低沉,流露出逃避现实,耽好幻想的宿命色彩。笔者认为,李贺诗雕琢字句、讽谕隐晦,既为韬晦,更为艺术审美需要,别具特色;李贺身世坎坷,英年早逝,在诗作中流露出部分悲观情绪和厌世思想,正是哀叹自身病树早衰的现实主义反映,诚不为怪。在李贺的短暂生涯中,遗留二百余首诗作除了讽世、游历、征戎、宫学内容外,大部分诗作表现出了热爱自然、歌咏家乡、怀恋故土的浓厚乡土主义色彩。在他的早、中期诗作中,昌谷、南山、南园、北园等地名多次出现,无论写景抑或抒情,诗风清新洗炼,浪漫主义情怀跃然纸上,给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唐代的东都洛阳是皇亲国戚、文人学士汇集的地方,当时,在洛阳通往京城长安的车马大道上,设置了许多交通驿站,三乡驿是其中的一个主要站点。由于东距洛阳只有六十公里,李贺从十六岁起,即时常往来于昌谷、洛阳之间,所到之处,触景遇物,随意抒情,留下了许多有关洛阳旧事和昌谷附近山川风物的诗章记录。现摘录如下:“南山削秀蓝玉合,小雨归去飞凉云。”“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杀人。”“真珠小娘下青廓,洛苑香风飞棹棹。”“青毛骢马参差钱,娇春杨柳含细烟。”“南风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吴遗海水”。“行处春风随马尾,柳花偏打内家香”。“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宜阳一壶酒”。“强行到东舍,解马投旧邻”。“洛阳吹别风,龙门起断烟。”……

    李贺身后,一千多年过去了。透过历史的重重帷幕,当年的唐都洛阳已洗却铅华,焕发新姿。而一度引起学者争议的昌谷、南山、南园、北园等地究竟在宜阳三乡何处,至今尚无定论。

    现代有学者考证,唐代的昌谷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旅游景点。李贺的《昌谷诗》为我们描绘出这样一幅景观。连昌河和洛水在东南汇集,奔流入黄,远处女儿山若隐若现。一条从西京长安通往东都洛阳的交通驿道经过这里,附近的三乡驿站每天迎来送往,人声鼎沸,车马不断。北面汉山之上光武庙巍然耸立,西邻的竹阁寺古柏苍然。通往洛河的纤陌小道栽满了榆桑,河岸边的桃树倒映水面。南园的稻禾生机盎然,北园的竹林隔开了一个喧嚣世界。这样一个优美迷人的地方,吸引着西京的皇帝大臣,东都的学士文人纷至沓来。武后、玄宗在这里下马,韩愈、杜牧、白居易、刘禹锡游历此地。刘禹锡在《三乡驿楼伏ji玄宗望女儿山诗小臣裴然有感》中吟到:“开元天子万事足,唯惜当时光景促,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仙心从此在瑶池,三清八景相追随。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间空有秋风词。”

    刘禹锡诗中提到的三清八景,昌谷占有其中之三。有被称为“唐宫烟水”的连昌谷,有被称为“汉山古刹”的汉光武庙,有被称为“女几化石”的女几山。刘诗还提到,唐玄宗当年来到宜阳,在三乡驿站下马后,遥望云雾缭绕中的女几仙山,神思遐飞,触景生情,回去后创作了闻名古今中外的“霓裳羽衣曲。”正是昌谷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众多的人文景观孕育了李贺这样一个伟大的诗人,同时,也使人们由诗及人,由人及物,抚今追昔,记住了李贺故里唐时的繁华一世和宜阳人文的源源流长。

    岁月流逝,繁华散尽,当年的福昌故道已深埋于黄土之下,大唐消失了。远处的女几山青黛依旧,而昌谷的李贺故居已无迹可寻。北宋诗人张耒在《春游昌谷访李长吉故居》中叹道:“清溪水拱荒凉宅,幽谷花开寂寞春。”自此以后,宋、元、明清无数名人学者研究李贺,寻根溯源,从四面八方赶赴宜阳,找寻李贺故里,虽无明确答案,却给宜阳人文凭添了许多佳话。

[注释]

    雁门太守行:乐府相和歌瑟调三十八曲之一。
  这句以黑云压城好象将要摧毁的形象,表现形势紧急。
  这句说,太阳照射在将士鱼鳞般的铠甲上,光芒耀眼。
  角:古代军中的号角。角声满天,是描写战斗的激烈。
  燕脂:即胭脂,指战士流的血象胭脂一样红。这句说,塞上战士们的鲜血在夜里和土壤凝结成紫色。
  半卷红旗:红旗不能充分展开,描写急行军的样子。易水:在今河北省易县。
  这句说天冷霜重,鼓皮受潮,响声不大。
  君:皇帝。黄金台:在今河北省易县东南。战国时,燕昭王筑台,置千金于台上,以招揽天下“贤能”。玉龙:这里指宝剑。这两句说,为了报答皇帝的重视,决心手提宝剑,为他战死。

[译诗、诗意]

(一):

    军情急,狼烟四起烽火腾空,敌情重,乌云压城危城撼动。夕阳下,敌兵的铠甲闪鳞光,残阳中,攻城的刀枪在晃动。

  角声振,撕裂长空满天飞扬,怒吼声,伴随秋风阵阵悲壮。边塞上,一场血战可歌可泣,战士血,凝成胭脂夜色更浓。

  红旗半卷,直逼易水,奇兵飞袭,鼓面冻裂,鼓声不响,寒霜重重。

  愿报那黄金台上恩情隆,手握宝剑为统一祖国往前冲!


(二):

    战争的乌云翻滚而来,像是要把城楼压垮,将士的铁甲在阳光下闪耀,我自岿然不动。号角声声,响彻秋夜的长空,塞上战士的鲜血和泥土凝成紫色,战斗惨烈。援军连夜到达易水,半卷红旗,冒着霜寒,战鼓低沉,一场新的斗争即将开始。为报答君王在黄金台招贤纳士的恩惠,将士拿起玉龙宝剑愿为君王决一死战。

[赏析]

赏析一:

    李贺的不少诗向称难解,这一首解者纷纭,却莫衷一是。对于诗意的理解也异常分歧。

  这首短诗,后面写兵临易水、提剑誓死?其主题确与战斗有关。但前四句 着重写景,除“甲花”、“角声”表明此处有兵士而外,围城、突围等等全无 明确描写。因此,解说之分歧,多出于对“言外之意”的不同体会。“言”外 之“意”虽在“言”外,仍然来自“言”。一首诗积字成句,积句成篇,成为 有内在联系的整体。这篇诗前四句颇难碓解,后四句却比较显豁。说清后四句, 再反观前四句,通篇的意义便不难领会。

  先看后四句。“半卷红旗临易水”,暗示“临易水”之前有一段进军过程。“半卷红旗” 是为减少阻力,是进军的特征,如“红旗半卷出辕门” 之类。“临”字也表现行军的动势。那么,“临易水”之后是否遇上敌军?如果遇到的话,力量对比如何?形势对谁有利?这一切,后三句都未作正面描述,而言外之意却比较明晰:一、“临易水”表明前进受阻,又令人联想起《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二、击鼓为了进军,而“霜重鼓寒声不起”通过自然条件的不利暗示出战争形势的严峻。三、末尾两句,写主将提剑上阵,誓作殊死战斗以报君恩,则大敌当前,已不言可知。

  首句于“云”上着“黑”字,已感气氛沉重。而这“黑云”又“压城”以至压得“城欲摧”,明显有象征意义。“云”上特加“黑”字,自然不会用以象征我军而是象征敌军。敌军压境围城如此凶猛,则我军只有杀出重围,才有生路。“甲光向日金鳞开”,在色彩和形相上与上句形成强烈对比,明含欣喜、赞美之情,当然是指我军。始而黑云压城,适度围逼,既而黑云崩溃、红日当空,我军将士的金甲在日光下犹如片片金鳞,耀人眼目。就是说己经杀出孤城,击败敌兵。

    一、二两句写围城与突围,构成一个意义单位。以下八句写乘胜追杀,直至兵临易水,是又一个意义单位。“角”,古代军用乐器。《北史·齐安德王延宗传》有“吹角收兵”的记载。联系上下文看,“角声满天秋色里”一句,正是以虚写实。在读者想象中展现敌退我追的壮阔场景。“塞上胭脂凝夜紫”中的“夜”字照应第一句中的“日”字,表明从突围至此,已过了较长一段时间,双方互有杀伤。“塞上胭脂”,旧注引《古今注》“秦筑长城,土色皆紫、故曰紫塞”解释,大致不错。紧承“角声”、“秋色”描绘塞土赤紫,已令人想见战血;于“紫”前加一“凝”字,更强化了这种联想。

  由“日”到“夜”,以至夜深“霜重”,追兵已临易水,敌军自然先到易水。追兵尾随,敌军倘要渡水,便可能全军覆役,因而只能背水一战。“陷之死地而后生”,想到韩信的背水阵,就知道追兵面临的形势何等严峻!鼓声不起,主将誓死,正是这种严峻形势的反映。至于快战的结果如何,却让读者去想象。诗人运用特殊的艺术手法表现独特的艺术想象,或用象征,或用暗示,或用烘托,或以虚见实、以声显形、以部分代全体,给读者留下了过于广阔的想象空间,所以读者的理解因人而异。

  意象新奇,设色鲜明,造型新颖,想象丰富而奇特,这是李贺诗歌的突出特点。在《雁门太守行》里,这些特点得到了全面而充分的体现。仅以后两句为例,看看他如何注意设色和造型。这两句写主将为报君主的知遇之恩,誓死决战,却不用概念化语言,而通过造型、设色、突出主将的外在形象和内心活动。战国时燕昭王曾筑台置千金于其上以延揽人才,因称此台为“黄金台”。“玉龙”,唐人用以称剑。 黄金、 白玉, 其质地和色泽, 都为世人所重。“龙”,是古代传说中的高贵动物,“黄金台”,是求贤若渴的象征。诗人选用“玉龙”和“黄金台”造型设色,创造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诗句,一位神采奕奕的主将形象便宛然在目。其不借为国捐躯的崇高精神,以及君主重用贤才的美德,都给读者以强烈而美好的感受。

赏析二:

    “雁门太守行”系乐府旧题。李贺生活的时代藩镇叛乱此伏彼起,发生过重大的战争。如史载,元和四年(809),王承宗的叛军攻打易州和定州,爱国将领李光颜曾率兵驰救。元和九年,他身先士卒,突出、冲击吴元济叛军的包围,杀得敌人人仰马翻,狼狈逃窜。

  从有关《雁门太守行》这首诗的一些传说和材料记载推测,可能是写平定藩镇叛乱的战争。

  诗共八句,前四句写日落前的情景。首句既是写景,也是写事,成功地渲染了敌军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和危急形势。“黑云压城城欲摧”,一个“压”字,把敌军人马众多,来势凶猛,以及交战双方力量悬殊、守军将士处境艰难等等,淋漓尽致地揭示出来。次句写城内的守军,以与城外的敌军相对比,忽然,风云变幻,一缕日光从云缝里透射下来,映照在守城将士的甲衣上,只见金光闪闪,耀人眼目。此刻他们正披坚执锐,严阵以待。这里借日光来显示守军的阵营和士气,情景相生,奇妙无比。据说王安石曾批评这句说:“方黑云压城,岂有向日之甲光?”杨慎声称自己确乎见到此类景象,指责王安石说:“宋老头巾不知诗。”(《升庵诗话》)其实艺术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不能等同起来,敌军围城,未必有黑云出现;守军列阵,也未必就有日光前来映照助威,诗中的黑云和日光,是诗人用来造境造意的手段。三、四句分别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铺写阴寒惨切的战地气氛。时值深秋,万木摇落,在一片死寂之中,那角声呜呜咽咽地鸣响起来。显然,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正在进行。“角声满地”,勾画出战争的规模。敌军依仗人多势众,鼓噪而前,步步紧逼。守军并不因势孤力弱而怯阵,在号角声的鼓舞下,他们士气高昂,奋力反击。战斗从白昼持续到黄昏。诗人没有直接描写车毂交错、短兵相接的激烈场面,只对双方收兵后战场上的景象作了粗略的然而极富表现力的点染:鏖战从白天进行到夜晚,晚霞映照着战场,那大块大块的胭脂般鲜红的血迹,透过夜雾凝结在大地上呈现出一片紫色。这种黯然凝重的氛围,衬托出战地的悲壮场面,暗示攻守双方都有大量伤亡,守城将士依然处于不利的地位,为下面写友军的援救作了必要的铺垫。

    后四句写驰援部队的活动。“半卷红旗临易水”,“半卷”二字含义极为丰富。黑夜行军,偃旗息鼓,为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临易水”既表明交战的地点,又暗示将士们具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样一种壮怀激烈的豪情。接着描写苦战的场面:驰援部队一迫近敌军的营垒,便击鼓助威,投入战斗。无奈夜寒霜重,连战鼓也擂不响。面对重重困难,将士们毫不气馁。“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黄金台是战国时燕昭王在易水东南修筑的,传说他曾把大量黄金放在台上,表示不惜以重金招揽天下士。诗人引用这个故事,写出将士们报效朝廷的决心。

  一般说来,写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不宜使用表现秾艳色彩的词语,而李贺这首诗几乎句句都有鲜明的色彩,其中如金色、胭脂色和紫红色,非但鲜明,而且秾艳,它们和黑色、秋色、玉白色等等交织在一起,构成色彩斑斓的画面。诗人就象一个高明的画家,特别善于着色,以色示物,以色感人,不只勾勒轮廓而已。他写诗,绝少运用白描手法,总是借助想象给事物涂上各种各样新奇浓重的色彩,有效地显示了它们的多层次性。有时为了使画面变得更加鲜明,他还把一些性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事物揉合在一起,让它们并行错出,形成强烈的对比。例如用压城的黑云暗喻敌军气焰嚣张,借向日之甲光显示守城将士雄姿英发,两相比照,色彩鲜明,爱憎分明。李贺的诗篇不只奇诡,亦且妥帖。奇诡而又妥帖,是他诗歌创作的基本特色。这首诗,用秾艳斑驳的色彩描绘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可算是奇诡的了;而这种色彩斑斓的奇异画面却准确地表现了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边塞风光和瞬息变幻的战争风云,又显得很妥帖。惟其奇诡,愈觉新颖;惟其妥贴,则倍感真切;奇诡而又妥帖,从而构成浑融蕴藉富有情思的意境。这是李贺创作诗歌的绝招,他的可贵之处,也是他的难学之处。(朱世英)